剑来 第八百一十七章 刻舟求剑

接过剑鞘,陈平安走出屋子,到了院子里边,陈平安与宁姚,向老人和搀扶起宋高风的柳倩告辞一声,御风离去,结果没过几十里,陈平安就突然伸手捂住嘴巴,急急落地,要伸手去扶一棵树,结果手一落空,脑袋撞在树上,干脆就那么额头抵住树干,低头狂吐不止,宁姚站在一旁,伸手轻拍后背,无奈道:“死要面子.”

在她印象中,陈平安喝酒就从没有醉过,就更别谈喝到吐了.

陈平安今儿甚至都没有震散酒气,打消酒劲,就这样由着自己醉醺醺,让宁姚陪他走几步路,等稍稍缓过劲儿了,再御风去彩衣国.

宁姚陪他走在山间小路,脚步缓缓,一袭青衫晃晃悠悠,她只得伸手搀扶住他的手臂.

醉酒的男人,轻轻喊着她的名字,宁姚宁姚.

她哭笑不得,只得次次应着.

宅子那边,老人坐回酒桌,面带笑意,望向门外.

新一辈江湖人的为人处世,往往劝酒只是为了看人醉后的丑态.

老江湖,是自己酒不够喝,才会劝酒不停,让朋友喝够.或是不缺酒水的时候,劝酒是为多听几句心里话.

可能每个老江湖,都像个酒缸,装满了一种酒水,名为“曾经”.

到了彩衣国那处宅子,见着了杨晃和莺莺这对夫妇,陈平安这次没有喝酒,只是带着宁姚去坟头那边敬酒,再回到宅子坐了一会儿.

离开宅子后,陈平安回望一眼.

四十年如电抹.

身在江湖,许多故人已去,唯有故事停留,就像一场场刻舟求剑.

彩衣国胭脂郡内,一个名叫刘高馨的年轻女修,身为神诰宗嫡传弟子,下山之后,当了好几年的彩衣国供奉,她其实年纪不大,面容还年轻,却是神色憔悴,已经满头白发.

今夜她坐在屋顶,喝过了一壶酒,酒壶搁放在脚边,摘下腰间一支自制竹笛.

明月高挂,笛声呜咽.人生如梦,笛中月酒中身,醉不醉不自知.

她后仰倒去,躺在屋顶上,抬起手,轻轻晃动手腕上的一串银铃铛,铃铛声里,好像有人路过心头.

只是随着清脆悦耳的叮咚声,一去不留.

她看了眼圆圆月,辛苦最怜天上月.

梳水国的山神娘娘韦蔚,今天闷得慌,趁着大半夜没有香客,就坐在台阶上,从袖子里边掏出那本艳遇不断的山水游记,乐呵乐呵,百看不厌.

可惜了,这本山水游记,山上书商竟然没有再版,也就没有让韦蔚期待已久的那些彩绘神仙图书页了,一旁祠庙陪祀的两位神女,陪着山神娘娘,其中一位,她眼睛一亮,脱口而出,说了谆谆二字.韦蔚抬起头,疑惑不解,干嘛,你一个斗大字不识几个的,教我读书识字啊?

————

一位宫装妇人,她身材矮小,却极有珠圆玉润的韵味,今天离开京城,重游长春宫.

当年是被赶出京城,不得不在此结茅修行,故而所见所闻,处处是愁云惨淡,寒蝉凄切,花开再美也会倏忽凋零,如今再看,却是处处风景如画,赏心悦目.

这位母凭子贵的大骊太后,如今是宝瓶洲一洲山河,当之无愧最有权势的女人.

两个儿子,一位注定会名垂千古的大骊皇帝,一位是战功彪炳的大骊藩王,兄弟和睦,一起熬过了那场战事.

至于谁是真正的宋睦,谁是宋和,重要吗?反正在她这边,只是曾经重要过,她还为此伤透了心,如今却是半点不重要了.

藩王宋睦,在那大渎畔的陪都,除了少个皇帝头衔,与皇帝何异?连六部衙门都有了.该知足了,不可所求更多了.

此次她莅临长春宫,除了几位随军修士的大骊皇室供奉,身边还跟着一位钦天监的老修士.

此刻长春宫的太上长老,陪坐一侧.太后娘娘身后,只站着一位捧剑侍女模样的女子,身姿婀娜,却以本命水法遮掩面容.

大骊没能挽留下曹溶,担任宋氏供奉,殊为惋惜.这位在旧大霜王朝山中隐居多年的得道真人,据说是那白玉京三掌教的嫡传弟子之一,是北俱芦洲清凉宗贺小凉的师兄,曹溶在老龙城和陪都战场,多次出手,极为瞩目.

再就是那个白骨剑客蒲禳,一位来自倒悬山师刀房的女冠,都未能被大骊招徕,战事结束,就悄然离去.

一座宝瓶洲,在那场战事当中,奇人异士,层出不穷,有那群鱼跃龙门之大千气象.

唯一的问题,就是这些山上神仙,与皇帝陛下关系平平,却对那座陪都颇为亲近.

至于那些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南方旧藩属,她还真没放在眼里,只是眼前,她有个近忧.

崖畔凉亭,管着钦天监的老人,此时就在与太后娘娘说那一国武运流转之事.

她听得直皱眉.

主要是大渎之南,陆续出现了几位九境武夫,既有成名已久的远游境宗师,也有几个横空出世的崭新面孔,此外一些个年纪轻轻的炼神三境武夫,大骊刑部都秘密记录在册,姓名籍贯,师传,山水履历,都有详细记载.

反观大渎北方,尤其是大骊本土武夫,如果只说表面事,那么在最近二十年之内,就显得有些乏善可陈了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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